【共和国不会忘记】胡介良:“共和国的丰碑上,应该有他们的名字”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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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匪横江暴乱,打响了第一枪

金沙江支流关河边上,白浪滔滔,矗立着横江镇。

这里自古就被誉为“川滇咽喉”,位于川滇结合部、宜宾县境南端,距“万里长江第一城”宜宾市42公里,是联通四川省叙州区、云南省水富县的中心集镇,也是叙州区南部经济、文化和商贸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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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个安静的位置上,去看世界的热闹。

横江古镇起于宋、元,成于明代,清嘉庆时已为川南著名繁华大镇;至今依然是川、滇交界处极其重要的商业门户。

这里,也是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。

1950年1月23日晚上,宜宾县政府工作队从柏溪出发,步行100华里到了横江区。当晚,听取了区长涂克生的讲话。涂克生是北方人,身材矮壮;黑红的脸庞上,眸子如电,说话充满力量和自信。

涂克生讲话时,旁边的队员蒋孟生悄悄跟胡介良介绍:“涂克生是当年延安的儿童团团长,不但机智勇敢,而且枪法神准,百发百中,还擅长马上作战……”

之后,胡介良被分配在横江乡工作组,胡介良担任组长。和他分在一个组的工作队员,有吴肇端、焦殿侯、张启裳(女)、吕朝玉(女)、雷绍琴(女),队员们也都是些十七八岁的“学生娃”。

当时,工作组进驻横江乡公所,乡长姓梁,30多岁,倜傥潇洒,喜欢咬文嚼字。征粮路上,梁乡长劝他:“胡组长,横江地大人多,就你们几个学生娃娃,要打开局面,怕是力不从心啊!”

胡介良初生牛犊,信心百倍;见此,梁乡长也就不再说了。当时,胡介良翻身做主人的自豪感和胜利之师的自豪感,让他无所畏惧。

人生的滋味,只有经历了冬的凛冽、春的烂漫、夏的狂热,才有秋的充实。

之后一段时间,由于土匪作乱,形势逐渐严峻,各乡工作组陆续撤回区上。横江乡征粮工作组接到区上通知,2月12日进驻朱家大院,协助区上做一些后勤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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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江古镇里有不少老院子,也有不少老故事。

话说古镇里有个肖公馆,也叫肖氏楼,是民国时期当地有名的肖席珍自建的洋楼。肖席珍因为拥有一支地方武装,民国时期曾被委任为横江保商司令,是个文盲。据说,有次肖席珍在街上看到贴着一则告示,就停下来看了一眼。有人问他:“肖司令,布告说些啥子?”肖席珍答不上来,摇着头,连声叹气,说:“凶,凶,凶——”

此后,横江一带的民间,就多了条歇后语:“肖席珍看告示——凶凶凶。”

搬到朱家大院后,胡介良带领工作组协助做好后勤工作。腊月二十九晚上,领导说明天是大年三十了,安排工作组搞好卫生和后勤。

大年三十这一天,胡介良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战斗,也就是第一次开枪。

这一天,匪首郑经伟率匪众千余人,突然包围横江征粮工作队,打响了宜宾县土匪反攻的第一枪。

那天,胡介良正在打扫朱家大院的院子,突然听见院子外面响了几枪。

气氛陡然紧张起来,胡介良迅速回屋拿枪,背上了子弹袋。

参加工作后,第一次面临着真刀真枪的战斗,胡介良既激动又忐忑,握枪的手都在轻轻发抖……

【共和国不会忘记】胡介良:“共和国的丰碑上,应该有他们的名字”(下) 朱家大院碉楼上的射击位置

当时的匪首,是大特务郑经伟。

当时的匪情有多严重呢?据统计,仅宜宾县境内百人以上的股匪就有62股,匪众达3万余人。

在全县新建立的16个区中,就有11个区遭到洗劫。白花、王场、邱场等地粮仓和民房,遭土匪纵火焚烧,运粮船只遭到抢劫;高场、商州、蕨溪、天星、柏溪、白沙、漆树等地的征粮工作队,农民积极分子和解放军指战员,遭到残酷杀害。

此后,国民党派遣大特务郑经伟组织的“川南反共救国军”,率先在横江发动暴乱,并占领横江大片地区近半年之久,复辟了国民党反动统治,建立了伪政权、封官进爵,不可一世,猖狂至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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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郑经伟,又是何许人也?

郑经伟是宜宾县横江区回龙乡(今复龙乡)人,国民党中央军校第六期毕业,曾任某团部主任、川康绥靖公署参军、成都游击干部训练班主任等职,长期在四川成都、重庆两地从事特务活动,死心塌地追随蒋介石反动政权,煽动群众、鼓吹“反共”。

1949年冬,蒋介石在逃往台湾前夜,派遣大批特务潜回各地应变,郑经伟被派回横江。同时,随同来宜宾的还有叶贡余(青年军203师政治部主任)、傅运生、李惠军、李雷等军部参谋。

1950年,郑经伟回到复龙后,与各乡保反动势力、恶霸豪绅、土匪、大刀队等串通,组成了2000余人的所谓的“川南反共救国军”第一纵队,自任司令。还在双龙培训所谓“政工人员”,并在宜宾各区分设4个总队,总队下设若干支队等等,妄图在全县开展游击战争。

1950年2月16日(1949年腊月三十),郑经伟率匪众千余人,率先包围横江征粮工作队,打响了宜宾县土匪“反共”的第一枪——石城山之战。

72年后,在胡介良保存的一本已经泛黄的小本子上,还保留着他当年写下的诗作:“硝烟弥漫炮声隆,刀光剑影扑敌锋。十分英气寒敌胆,三尺青蒿血染蓬。寇仇授首声啧啧,战友牺牲泪蒙蒙。带到四海升平时,遍地笙歌夕阳红。”

【共和国不会忘记】胡介良:“共和国的丰碑上,应该有他们的名字”(下) 横江镇制高点————石城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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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江百年古宅 见证年夜枪声

在这次的保卫朱家大院的战斗中,胡介良总共开了5枪。后面3枪,是在解放军战士的指点下打的,弹着点比之前好一些了。

当时,有个猫在沟里的土匪,才刚一露头,就被胡介良射在沟边的一枪,吓得缩回去,最后做了俘虏。

战斗结束,清点战场时,解放军牺牲了一位李连长和两位战士。胡介良哀痛之余,给李连长写了首挽诗:“土匪虽凶残,已是穷途末路;英雄当瞑目,自有后来定乾坤。”

事后查明,这次围攻横江的土匪,有“川南反共救国军”的郑经伟部、国民党72军起义后的叛军陈超和陈云鹏部,还有田栋云的交警部队,以及蒋树青的地方土匪武装。

时光会走远,影像会长存。

72年前的那个大年夜,关河畔的横江古镇,见证了土匪围攻解放军和工作队员们殊死反抗的一幕。

苍茫的历史,也将这一幕合上,封存于无垠的历史长河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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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战争中学会战争。

就这样,在不断的剿匪战争中,胡介良和征粮剿匪工作队的战斗能力和工作水平,也在不断提高,逐渐适应和融入了剿匪战争。

“横江保卫战”后,大家奉命撤到柏溪修整。组织上决定:身体较好的同志留下,组建征粮剿匪武装工作队;女同志和身体不好的同志,另作安排。胡介良这个组里,只有他选择了迎难而上,参加了征粮剿匪武装工作队。

他知道,想要成为一等一的高手,最重要的内在因素,就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千锤百炼。

就此一别,再有彼此的消息已经是40年后的1990年。那年,在柏溪举办的宜宾干部学校校友会上,胡介良见到了当初的小组队员张启裳和吕朝玉,才知道当年曾一起工作过的雷绍琴和吴肇端,已然先后去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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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经伟占领横江后,岷江两岸的各路反动头目,如柏溪的赵权卿、高场的李石凡、宗场的凌亮平、思坡的田义方、金城的吕叔通、古柏的伍仁杰、邱场的刘文、双河的何玉春等,认为时机一到,纷纷起哄,组成各路“反共”军。

这些土匪攻打横江区乡政府、破坏征粮、追杀工作队、抢劫粮仓和粮船等,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,人心惶惶。就连宜宾城外的一些山头,也出现了不少土匪窝棚,并扬言要攻打宜宾城。

在郑经伟匪部暴乱后的第六天,即1950年2月22日,宜宾县成立了“剿匪指挥部”,把工作重点由征粮转入了剿匪战争。27日,宜宾县委指示,将宜宾16个区的征粮工作队集中使用,组织武装工作队,全副武装,随解放军参加战斗,边剿匪、边征粮。

这个世界上,总有一种精神让人泪流满面,也总有一种力量让人奋勇向前。

队伍整合后,胡介良跟随征粮剿匪武装工作队,继续和土匪进行了顽强战斗,在枪林弹雨里不断成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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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,胡介良看见一位解放军正在擦手枪,武工队队长李守业告诉他∶“这是杨副营长。”胡介良看见杨副营长的床铺上,有几箱崭新的子弹,黄澄澄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。好奇的胡介良悄悄拿走了3发子弹,一晚上兴奋得不能入睡。

那时候,剿匪弹药严重不足。为壮军威,队员们往往用空弹壳装在弹夹上;看起来很满,实际上只有几发子弹能用。有些还可能打不响,所以,胡介良看见崭新的子弹就特别兴奋。

次日,胡介良把新子弹压在弹仓最前面,以确保第一枪“不瞎火”;年轻气盛的他,心里特别希望能有仗打。

当天,队伍在行进中正好遭遇土匪,胡介良跳出去就向前冲。“胡介良,回来!”还是队伍里的刘魁主任喊住他,安排他和50多岁的老孙打扫战场。胡介良虽然极不情愿,但还是服从命令,开始清扫战场。

搜到一处四合院时,他们在院角的稻草堆中,搜出了四个大刀队土匪。刘魁命令胡介良带他们出去,自己又和老孙继续搜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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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到一个巷道时,几个土匪看见只有一个娃娃兵押着他们,胆子就壮了,一个大个子刀匪提着刀就往前冲来。胡介良大喊∶“站住——”同时,推弹上膛,准备开枪;谁知,子弹根本上不了膛!

千钧一发之际,他把第一发子弹拨出枪外,第二发子弹上了膛,一枪打中了刀匪的大腿。刘魁和老孙听到枪声后,飞跑过来问明情况;缴了土匪的武器,捆绑起来,一起押到了收容队。

晚上,胡介良拿出剩余的2发子弹悄悄问老孙,这么新的子弹,怎么上不了膛呢?老孙看了哈哈大笑:“小鬼,这是303美式枪子弹,型号不对,中正式当然上不了膛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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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地剿匪作战 竹林智擒匪首

武装缴费期间,征粮剿匪武装工作队和土匪展开了持续的“拉锯战”。

那时候打游击,一天会有几次“遭遇战”。

夜宿树林,身下铺几根树枝,也就和衣而卧;上无遮挡下无铺垫,等天亮起来已是一身露水。

遇到下雨天,就只能几个人背靠背坐着,几把破雨伞撑成一个棚挡雨。但不管怎么遮挡,总是小雨湿鞋,大雨湿身。有时候,山风将外面的衣服吹干了,里面的衣服还是潮湿闷热;加上一身的汗味,更是招惹得来无数蚊虫叮咬。

无心者无所谓,有心者有所累。

因为长期在山地辗转作战,有时候鞋子破了,队员们只好找些麻来搓绳捆上;鞋底通了,就剥棕皮包着。慢慢地,大家也都学会了用棕叶编草鞋的绝招。

剿匪期间,战斗不断,征粮变得更加困难,剿匪武装工作队面临着不时断顿的饥荒。每次只能分到二三两粮食,让正在长身体的“小鬼们”经常饥肠辘辘。为确保补训团与解放军、地方政府的正常供给,武工队领导要求大家伙食不许超标,不许违纪。

因为粮食少,每次在山林间就餐时,一帮“小鬼”就难免吃着碗里的,看着锅里的。当时,武工队队长李守业是解放军战士,他和队员们一样,从不多吃一口。有饭吃饭,没饭吃野菜;连野菜都没了,就一起喝菜汤。但每次打仗时,却冲锋在前……他身上的点点滴滴,都在默默地影响、带动着这群“小鬼”们。

有了格局,思维跟得上,才能越走越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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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次次战斗的洗礼中,胡介良等一批“小鬼们”很快成长起来,他们组织筹粮、审讯俘虏、搜集敌情、发动群众……毕竟,学历只是一时的知识,而学习才是永久的智慧。

不知不觉间,岁月流逝,淡了一季温暖;红尘落寞,碎了一世柔情。

在经受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后,“小鬼们”在征粮剿匪中屡立战功,受到多次嘉奖。

转眼到了1951年3月上旬,他们接到当地群众报告:“匪首彭定凯,潜藏在三丘和田聚子羊凹等地……”

细雨蒙蒙中,风寒陡峭,道路泥泞,几个乡的民兵队伍汇合后,围住了彭定凯的家,但却没在家里找到他。他家人说他很久不在家,早已不知去向。

经过仔细搜查,民兵们发现房屋夹层壁和暗道有人住过的痕迹,决定午饭后再作打算。大家蹲在院子里,就着冷水吃着自带的苞谷和炒面。

刚吃过饭,民兵们忽然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转悠。几个身手敏捷的民兵将他抓回来审问,方知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土匪。通过审讯,民兵知道彭定凯的弟弟,每天要给哥哥送饭。大家决定,在其弟弟身上找到突破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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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民兵再次回到彭家审讯其弟弟时,终于得知其哥躲在乌龟田的竹林岩洞里。队伍直奔乌龟田,胡介良和民兵班长杨成书警觉地走进竹林;“彭定凯出来,交枪不杀——”,竹林外的民兵喊声四起。

突然,匪首彭定凯从一丈多高的洞口凌空飞下,把胡介良撞倒在地,雪亮的匕首迎面刺来。胡介良迅速开枪,击中了彭定凯的手腕,匕首落地。彭定凯用左手推开胡介良,几个翻滚,仓皇逃出竹林。胡介良弹身而起,迅速追赶。

这时,周围枪声大作,喊声不断。彭定凯慌不择路,掉进水田,被民兵活捉……

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,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;只有流过血的手指,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。

直到1950年5月,解放战争的最后一次战役——西昌战役结束后,解放军15军44师回师宜宾,与10军28师协同剿匪。解放军分兵三路,袭击盘踞横江的郑经伟匪部。激战三日,于6月10日,第二次解放横江,毙敌150人,活捉匪支队长杨某和72军叛军团长黄广德等900人。

郑经伟率领残匪投靠筠连匪首、国民党交警大队长田栋云。不久,田匪也遭到同样被歼的命运。郑经伟率领零星散匪,从云南文山企图出境外逃,次年被捕处决。至此,宜宾县这场国民党残渣余孽的复辟美梦彻底破灭。

宜宾剿匪战争,至此终于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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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,工作队在完成了征粮和剿匪任务后,继续扎根各区,协助完成新生的共和国的各项使命和任务。重新划分工作后,胡介良和其他工作队员共28名,组成柏溪区工作队……在时代的大潮和历史的变迁中,无数的人前赴后继,不忘初心。

时光,以一种优雅的舞姿勾勒出生命的轮廓。留一地的残迹,是没有奢求的坚守——叶落,归尘,岁月极美,在于它必然的流逝。

时间的指针转到2022年,经纬的坐标锁定在宜宾市叙州区农业农村局的老家属院的楼顶上。

人生苦旅,是时间赐予每个人的一场修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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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4岁高龄的胡介良老人,依然在风中一根一根地弯曲着手指:“剿匪结束后,分在柏溪区的28个老战友们,现在也只剩下了4个……那些当年在宜宾的征粮剿匪斗争中,牺牲的170名解放军战士和征粮剿匪工作队员们,他们的名字,应该写在共和国的丰碑上……”

胡介良,愿你被青春温柔相待过,愿你一腔孤勇没被辜负过。(文图/张密 余迷)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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